第九十八章(2 / 2)

白雾缥缈,沈砚淡如水的一张容颜近在咫尺。

宋令枝悄悄窥视,半杯水喝完,终忍不住好奇道。

“哥哥,你昨日怎么没来”她睁着一双灵动眸子,“是宫里有事耽搁了吗”

沈砚面色淡淡“嗯。”

宋令枝了然,不再锲而不舍追问。心想沈砚是宫人,身不由己亦是常事,不足为奇。

沈砚无声抬眸,黑眸冷冽“你等了我一日”

“那是当然”宋令枝掐着手指头数数,“我很早很早就来了,可百草阁的郎中说你一整日都没去。”

怕自己在茶楼错过沈砚,宋令枝还特地让秋雁在百草阁守着。

“天黑了我才回府。”宋令枝声音低低。

她还多给了百草阁的郎中十两银子,若是瞧见沈砚,尽早打发人去宋府寻她。

可宋令枝等了一夜,还是没见到沈砚。

不过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竟也值得宋令枝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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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眼中掠过几分嘲讽,他淡淡“我若是一直不来呢”

“那我也等哥哥。”宋令枝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哥哥是好人。父亲说,君子一言,驷马、驷马”

宋令枝眉头紧皱,显然是忘了后半句。

沈砚漫不经心“驷马难追。”

宋令枝巧笑嫣然,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天色渐晴,日光通透穿过槅扇木窗,斑驳落在宋令枝脸上。

她眉眼弯弯“而且哥哥今日不也来了吗”

小太监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出宫更是难上加难,沈砚今日能来,已在宋令枝意料之外。

好人。

沈砚无声冷笑,转眸对上宋令枝一双盈盈秋眸,忽觉眼前人实在愚笨。

从小到大,他从未听过有人用“好人”二字形容自己。

榻上的白猫吃饱喝足,乖巧窝在宋令枝手上。

沈砚眸色一暗。

若是当日他没将狸奴留在宋令枝身边,兴许狸奴真会惨遭那太监毒手。留在宫外,怕是还能活得久些。

“这狸奴”

少年声音沉稳清透,如青玉空明,“这狸奴你若是不喜”

宋令枝慌不择路将狸奴抱在怀里,瞪圆双目。

“谁说我不喜欢的”

沈砚缓慢收回视线“我不便带它回宫,你想留就留,日后”

宋令枝眼睛一亮“哥哥是想把奶糕送给我吗”

不过是一只奄奄一息、无家可归的狸奴,哪里当得起一个“送”字。

沈砚声音渐收,无声垂望窗边的女孩。

宋令枝眼都不眨,兴冲冲抱着狸奴下榻,又因身子矮小,双足够不着地。

“我”宋令枝苦恼皱眉。

正犹豫着要不要唤白芷抬脚凳来,倏地,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越过自己。

沈砚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将宋令枝从榻上抱下。

双足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宋令枝仰起双眸望人,弥漫在鼻尖的檀香已悄无声息离开。

晃神数瞬,宋令枝终记起正事,迈着小短腿往衣橱走去。

往日这事,都是家中侍女做的。

宋令枝望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的衣橱,为难望向沈砚“哥、哥哥。”

一回生二回熟。

只这回沈砚并未将宋令枝从地上捞起,只垂眼望她“想找什么”

“那个、那个黄花梨的木盒。”

木盒搁在最里面,雕花镂空的外壳,青铜锁扣牢牢扣着。

沈砚取出木盒,随手递给宋令枝。

宋令枝没有接,只双眼熠熠“送给哥哥的。”

担忧沈砚不肯收下,宋令枝讪

讪抱紧手中的狸奴,嗓音透着不安忐忑。

“祖母说,要礼尚往来。”

眼眸低垂,纤长睫毛在眼睑下留下淡淡阴影。

宋令枝嗓音轻缓“哥哥送了奶糕给我,我也要给哥哥送礼的。”

沈砚眉心皱紧“我不要”

木盒被宋令枝打开,锦匣之中,竟然是一身轻薄的火蚕衣。

沈砚眼眸骤紧“这是”

南海的火蚕衣,乃是用最好的蚕丝所织,刀枪不入,相传不怕烈火焚烧,亦是御寒的首选。

只是京中少有人见过,怕是瞧见了,也只会当寻常的纱衣。

沈砚往日也在古籍中瞧过一二。

他喃喃“火蚕衣”

宋令枝脸上一喜“哥哥知道火蚕衣”

冬日天冷,沈砚却连一身御寒冬衣也无。只是锦匣惹眼,入宫若是让人搜查出来,也是不妥。

宋令枝凝眉,思忖片刻,忽而笑道。

“哥哥要不要试试”

火蚕衣是她让侍女备下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沈砚沉声“不必,我”

一语未落,宋令枝手上的火蚕衣已经轻飘飘落在沈砚身上。

她人小,再怎么踮脚,火蚕衣也披不到沈砚肩上。

宋令枝一双小短腿分外卖力。

沈砚垂眸凝视,随手接过。

火蚕衣轻薄,捧在掌中犹如流云。

垂眼对上宋令枝灼灼双目,沈砚眉心稍拢。

“盯着我作甚”

宋令枝狐疑“哥哥不试试吗”

她身子矮,再怎么奋力,也够不着沈砚的肩膀。

只能握住沈砚一截衣袂。

衣袂攥在指尖,乱扯之际,倏地,一道淡淡的红痕在宋令枝眼前一闪晃过,似是旧伤。

她陡然一惊。

这两日宋令枝明里暗里问过府中的下人,对宫中小太监也略有了解。

传言宫中的小太监净身时,双手都是绑着的。沈砚手腕上的疤痕,兴许就是那时留下的。

宋令枝震惊仰起脸。

沈砚不动声色扯下衣袂,遮住手腕上自己划过的伤痕,凝眉戒备盯着宋令枝“你”

宋令枝讷讷,一双杏眸不似先前那般灵动。

宋令枝望望沈砚,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心中纠结踟蹰。

沈砚眉间轻皱“在想什么”

宋令枝目光闪躲“没、没什么。”

视线落在窗口的日光,迟迟没有收回。

宋令枝红唇牢牢抿在一处。

她今日梳着双螺髻,鬓间只挽着一根细细的红珊瑚流苏步摇,眼睛飞快眨动,心虚不已。

沈砚双眉渐拢“宋令枝。”

宋令枝下意识站直身子。

往日她逃学不肯念功课,宋瀚远亦是这般口吻教训自己的。

她迟疑不定“哥哥”

沈砚不语,只无声盯着宋令枝,手指一松,那身火蚕衣轻飘飘落在木盒,又推回宋令枝眼前。

宋令枝垂着眼睛“没想什么,就是、就是想”

悄悄抬眼觑沈砚,宋令枝心惊胆战。

“哥哥,你那时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