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红甲的凤卫踏步进来,看到他,愣了愣,才朗声说“大尊,殿下追杀魔界邪祟至此,其中一人方才正冲到这个方向。”
话音落下,云烺提剑进来。
见到辛煊,他也蹙眉“你怎会在此”
再见沈寂,他眉心稍松,上前一步,“尘隐,你无碍吧”
辛煊看了看自己,再看沈寂,不由出声“云烺,我可是你至亲,你不问我有碍无碍,去问这个凡人”
云烺并指正要检查沈寂是否受伤,可灵力并未触及沈寂一星半点,就见他腰间银光一闪,便将多余的气息无情震散。
云烺收手看向这只银色凤佩,再看沈寂的眼神里难得带着一抹愕然。
不会错。
这分明是谢浮的气息。
谢浮竟将本源气息凝练的法宝佩在凡人身上
转念想起前几日今日在金阁听到的话,云烺皱了皱眉。
莫非
辛煊上下打量着云烺的侧脸“云烺,你看他看呆了”
云烺回过神,按下心绪,抬手执起沈寂手臂“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随我离开。”
辛煊狐疑地看着两人飞远。
在他身后,侍从忙提醒“大尊,您怎么干看着呢,如意丹的丹方还没写完呢”
听到这句话,辛煊面色一凛,立刻飞身而起,追上前去。
所幸云烺还未走远,正在凌云楼前。
红甲凤卫压着一个状如邪魔的男人飞出来。
和他同列品鉴大会前三的女子还带着些心惊。
掌事在一旁忙向云烺解释“殿下,这妖来时一切如常,方才不知怎的,突然狂性大发,绝不是小妖存心包庇,殿下定要明察啊”
“无妨。”云烺抬手,安抚他道,“邪祟最喜恶念,想来是他心绪不定,不慎被邪祟寄体,心中恶念千百倍发作,便是如此,你回去后速查凌云楼,若有异常,随时上报。”
掌事忙说“是是,多谢殿下”
辛煊趁机追到他面前,一把抓住沈寂另一条手臂“先别走”
沈寂被他们两个钳制,无奈道“还是先把我放开说话吧。”
云烺面带歉意“也好。”
辛煊却趁他松手,把沈寂拉到身后“正好,你抓你的,我忙我的。”
云烺看着他“辛煊,莫要胡来,尘隐凡人之身,若被邪祟寄体,性命堪忧。”
两人说着,沈寂眉心微动。
他看向左后,还没从人群中找到刚才一闪而过的恶意,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怒吼。
被凤卫压跪在地的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挣开禁锢,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沈寂,嘶吼着冲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
云烺下意识把沈寂与辛煊护在身后,掐诀竖盾。
但身前事未平。
沈寂转向身后。
十数枚钢针般的赤红羽管在日光下闪耀着爆燃的火色,几乎瞬间钉到他面前
沈寂正要闪避,腰间的凤佩骤然亮起,在他身上洒下无懈可击的银光。
至高无上的银色凤凰在他周身盘旋,散发出来自凤皇的浅淡、却令人心生畏惧的可怖威压。
周围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
云烺回头,只看见沈寂身前眨眼消失的羽管。
凤刺
有赤凤欲对沈寂不利
云烺脸色凝重片刻。
他将异动的男人亲手压制,又抬手握住沈寂手臂“尘隐,随我来。”
辛煊正四处看天,见谢浮没来,他松了口气,闻言也又是一把抓住沈寂。
“云烺,行事要有先来后到,”除了谢浮,他对旁人都是无理先占三分,“这个凡人你别想带走,我还有用。”
“用来如何。”
辛煊摆了摆手金扇“关你什么事”
他话音未落,后知后觉认出来人的声音,表情尽数僵在脸上。
空中凤卫齐齐跪地。
“陛下”
看着熟悉的金袍从天而降,辛煊手里的玉骨扇一颤,“嘎嘣”炸了。
他眼皮跳了跳,干笑道“陛下。”
谢浮扫过他的手。
辛煊火烧毒咬似的一把甩开沈寂的手臂,险些把沈寂推到云烺身上。
沈寂“”
他走远一步,不想再跟这两兄弟牵扯。
这个时候,辛煊也不再关心凡人的去向。
他不知道为什么慌,但赶紧解释“陛下,此人精通炼丹术,我只是请他为我誊写丹方,并无其他”
炼丹术
谢浮心底微沉。
沈寂对修行一途所知甚少,玄晶雪莲只道珍贵,雪域精气亦不识不知,连心法从不曾修习,绝不可能精通炼丹术。
对上谢浮愈冷的无情银眸,辛煊直觉呼吸不畅,僵着脸赶紧调用灵力去扯云烺的袖子。
亲哥。
说句话
云烺上前一步,行礼后问“陛下怎么来了”
执昌恪尽职守,代谢浮道“陛下前往述典楼,察觉此处有异,特地来此。”
云烺微怔。
魔界邪祟这等小事,并不值得谢浮关注。
这个特地来此,难道是为李尘隐
念及此,他看了看沈寂腰间的凤佩,心中的猜测愈发清晰。
谢浮转眼看向执昌。
执昌表情漠然,毫无被凤皇冷看的自觉,还恭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谢浮冷眼收回视线,转向云烺“安顿好他,速至述典楼。”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云烺面色不显“是。”
沈寂也看着谢浮。
送他的护身法宝还有售后
谢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
但谢浮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话落就消失在原地。
谢浮走后,辛煊吐出一口浊气。
他实在想不到,救云烺一命的人竟也会和谢浮有所挂连,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在此和云烺纠缠。
云烺看他一眼“先来后到”
才应付过谢浮,辛煊握着稀碎的金扇连连摆手,已经没力气和他争辩“带走带走带走”
云烺才看向沈寂“尘隐,你且去毓金宫稍候片刻,待我从述典楼回来,再同你商议今日之事。”
见沈寂同意,他特意送人到毓金宫内,才闪身离开。
来到述典楼,楼内寂静无声。
执昌已不在十三层。
云烺踩过禁制,走到谢浮身前。
“陛下。”
谢浮站在窗前,没有看他。
云烺会意,将凌云楼前发生的一切说过一遍,才道“陛下,今日之事绝非偶然,有赤凤欲对尘隐下手,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个方法能护他周全。”
“讲。”
云烺旧事重提“请陛下赐尘隐仙界卷轴,令他转下凡间。”
妖凡通道被封锁,除了金阁,便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下凡,李尘隐身在凡间,自然安全无匹。
谢浮道“不必了。”
云烺面露难色“陛下”
谢浮转身看他,淡声道“留在明煌城,本座自会护他周全。”
云烺顿了顿。
谢浮修为高深,从来不惧暗中的窥探,他有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可李尘隐仅仅凡人,如何能在无穷尽的刺杀中次次侥幸逃脱。
离开三灵境,才有周全。
李尘隐因他一时失误才会遭遇这些,他绝不能放任救命恩人就此枉送性命。
念及此,云烺深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撩袍跪地“陛下在凡间曾与一个凡人生死相交,前日金阁持陛下凤令前往雪域搜寻凡人魂魄,听闻皆因陛下以为凡人死后,精气受困封印所致”
说到这,他已察觉到谢浮冷然的杀意,仍道,“此为虚言。”
“轰”
绝横狂涛般的浩瀚威压猛然撞来,云烺当空吐出一口鲜血,狠狠摔在金架,无力落地。
他抬臂撑在地面,还未撑起,便又被强压地面。
口中有血迹再三滴落,他扯起嘴角,不免苦笑。
没想到,他的猜测不仅成真,谢浮对凡人的在意比他预料中更为深重,一句话便可找来杀身之祸。
可事已至此,他也再难半途而废。
“陛下。”
云烺艰难出声,“我曾受困雪域,以我神魂之力,坚持一月也受重创,何况凡人魂魄”
“云烺,你找死。”
磅礴的杀伐寒意滚滚随之而来。
“以命博得陛下之命的凡人身受重伤,李尘隐救我时却毫发无损。”
云烺咳了两声,在凛然森寒的杀意中接着道,
“云烺斗胆,敢问陛下,这几日亲眼所见,陛下所寻之人,与李尘隐究竟有何相似之处”
话落。
他抬头。
他不得已仰望着谢浮向来被冷厉无情笼罩的面容。
但今日冷厉加覆,杀意浓稠。
唯独那双银色双眸,即便被层叠的无情掩盖,看他时,仍是有情独有的沉痛,在主人不知觉中游走。
痛苦的,是谢浮。
听着他微重的呼吸,看着他眼底已分不清是否幻觉的一层淡薄水光。
云烺怔住了。
难道他心知只是虚言,亦知无相似之处。
可希望缥缈,即便他是谢浮,也不能轻易松手,无可免俗。
“陛下”
也许被这两个字惊醒。
不可抵挡的威压再度掀起狂澜巨浪
云烺被几欲将他撕裂的力量从地面揭起,在骨肉寸裂的剧痛中被骤然抽出述典楼
周围赤凤都是一惊,慌忙上前接住。
云烺的意识还有片刻清醒。
他最后听到谢浮给他的答案。
那道一贯寒冽的嗓音掺进低沉,仍强势蛮横,不容置辩。
“我不会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