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发现他真的很会演。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工作人员硬着头皮道,“但这个异常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话未说完,玻璃容器里突然发出气泡上涌的咕噜声。
“醒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场的工作人员立马转身涌向玻璃容器,郁理趁机低头,迅速浏览这份文件上的内容。
文件上说这只异常是在23区的某个地下车站发现的。
这个地下车站早在两年前就因为事故而停运了,之后一直处于废弃封闭的状态,直到昨天凌晨路面坍塌,这个地下车站才得以再次重见天日。
23区的外勤人员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这只异常已经恢复人形,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废墟中,呼吸微弱,心跳迟缓。
第九特遣队不敢耽误,连夜将它送来控制总局。
经过研究所的检验与核对,他们很快发现这只异常不是别人,而是第四特遣队之前消失的特级外勤人员,顾殊。
顾殊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不由让众人心生怀疑难道他也和郁理一样,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伪装成人类潜入控制局的异常
抱着这种疑虑,研究所第一时间对他展开了全面、系统的体检与研究。
所幸,结果是好的。
顾殊是真正的人类,只是现在变成了异常。
虽然目前异变的诱因尚不可知,但这起码说明他过去对控制局、对全人类做出的那些贡献都是真实的。
体检结果显示,他的胃里空空荡荡,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如果不是这次路面坍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死亡。
站在控制局角度,顾殊能存活下来,显然是一件好事。
但如何处置他,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
郁理又往后翻了翻。部分研究人员认为,顾殊作为异常,似乎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目前他们正在征求高教授的许可,对顾殊实行进一步的观察。
难怪高教授遮遮掩掩,这些工作人员也支支吾吾,不愿意让他们了解更多。
郁理忍不住又朝玻璃容器看了一眼。
那个人形生物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缓慢地呼吸着。他的胸口起伏得很艰难,鲜血不断向外涌出,与那些冰冷的绿色液体相互融合,形成一种浑浊又诡异的颜色。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死在坍塌的废墟里。
“贺队,
”郁理低声提醒,“我们该离开了。”
“不看了吗”贺桐眨了下眼。
“已经看完了。”郁理抖抖手里的文件。
虽然这个顾殊的遭遇令人惋惜,但他跟一号无关,他们也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吧。”贺桐也对这只异常失去了兴趣。
他将文件放到一旁的桌台上,然后转身拉开门,跟郁理一起走了出去。
和来时一样,走廊上依然空无一人。
郁理听着那些从门后传出的声音,面无表情地与贺桐走进电梯。
半分钟后,他们回到总局大楼。
总局里的工作人员依然忙忙碌碌,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更没有人对他们的存在产生质疑。
郁理和贺桐交换了个视线。
是总局的人还没有发现他们,还是这些人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以此来降低他们的警戒心
两人不动声色地向外走,直到走出总局大楼,仍然没人对他们发起突袭。
奇怪。难道总局的确没有发现他们
郁理和贺桐就这么上了车,一路通行后,他们很快驶离了控制局的包围圈。
那个被打晕的外勤人员还在后备箱躺着。郁理朝后面瞄了一眼,将突击步枪里的子弹卸了下来。
“看来给控制局干活也不安全啊。”贺桐一边开车一边感慨。
“不然呢”郁理头也不抬地说,“这可是高危职业。”
贺桐笑了笑“这么看,还是当异常更好一点。”
郁理“说的好像你能选一样。”
“我是选不了,但我对目前的状态还挺满意的。”贺桐说,“除了没有杀掉贺柏这点比较遗憾。”
郁理不解“既然你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她原本以为贺桐是怨恨贺柏变成了能力者,而他却变成了异常,所以才会对贺柏杀意满满。
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异常身份。
“我不是回答过这个问题吗”贺桐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他跟我太像了。”
他的确这么解释过,在界外区的时候。
他说过,自己讨厌别人将他和贺柏放在一起作比较,更讨厌别人说他不如贺柏。
郁理“双胞胎都很像。”
“但像我们这么像的,应该很少见吧”贺桐看了她一眼。
郁理没有反驳。
她见过的双胞胎不多,这些双胞胎要么在外形和声音上有细微的不同,要么在性格上南辕北辙,像贺柏和贺桐这样处处都完全一致的,她的确是第一次见。
“从小到大,我跟他什么都一样,走到哪里都要被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实话,这让我非常厌恶。”
贺桐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
“我明明只是在做自己,却要被所有人说和另一个
人一样。”他扭头看向郁理,“这种感觉你能想象吗”
郁理实话实说“我想象不出来。”
“那就不要想象了,总之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从我记事起就开始讨厌。”贺桐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的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孩子,那么我的生活会不会快乐很多”
郁理“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阴暗啊。”
贺桐笑了一声“你觉得贺柏有没有这么想过”
“应该想过。”郁理想了想,“你都说了,他和你一模一样。”
“对,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贺桐直视着车窗外的道路,“直到异变的那一天,我和他才终于彻底区分。我们不再是对方的镜像了,现在他有理由杀了我,我也有理由杀了他。”
“我们都很期待杀死对方。”
郁理点点头,对他的心路历程表示理解与支持。
“既然你这么了解他,那你能不能分析一下,既然他已经来中心城了,为什么不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研究所”
贺桐愉快地笑了。
“大概是因为他也不喜欢那个研究所吧。”
因为不喜欢研究所,所以懒得将潜在危险告知他们。
这倒的确是贺柏的行事风格。
“不过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贺桐继续说道。
郁理“什么”
“这里是第一特遣队的管辖区,他不想过早将我们的身份透露出去,从而让第一特遣队干预他的行动。”
郁理若有所思“这个理由好像也能成立”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贺桐瞥了郁理一眼,不紧不慢地顿了顿,“他想独自活抓”
话音未落,无数子弹突然从天而降,如同暴风疾雨般铺天盖地地袭向他们
来了
郁理目光一凛,旋即放出触手。
十几根漆黑粗壮的触手从她腰后钻爬而出,像涌动的潮水般瞬间塞满了整个车厢,将她与贺桐以及车后座的外勤人员牢牢包裹。
“哒哒哒”
随着密集的喧嚣声响,大量子弹打在车壳上,将这辆经过钢板加固的豪华轿车射成了筛子。
短短几秒,车窗上的玻璃尽数碎裂,坚实的车身遍布密密麻麻的弹孔,硝烟弥漫,遮挡了车内的人影。
“啊啊啊啊”
“是恐怖袭击巡警快来救人啊”
本就不多的行人顿时尖叫着四处逃窜。好在中心城的巡逻人员遍布各地,在他们快速有序的引导下,路上的活人很快便跑光了,只留下堵得横七竖八的车流。
两侧大楼上的狙击手沉声询问“命中了吗”
“烟雾太浓了,目前情况不明。”另一个举着望远镜的武装人员回道,“先汇报贺队,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话未说完,一根漆黑粗长的触手突然冲破烟雾,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直直地向他飞袭而来
“不好”
武装人员惊得瞳孔放大,整个人当场僵住,根本来不及反应。
电光火石间,一道纤薄锋利的刀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一截触手掉下来,正好落在武装人员的面前。
“都说了离远一点。”身旁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凑得这么近,是上赶着送给她吃吗”
是贺队的声音
武装人员心下激动,立马抬头,然而只捕捉到一道转瞬即逝的身影。
贺柏已经利落地跳了下去。
硝烟散去,现出车顶上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身形纤细的黑发女性,一个是面孔清俊的爽朗青年。
正是变回原貌的郁理和贺桐。
黑色触手在郁理身后缓缓翻涌,像蛇一样悬空游动,与她清透纤弱的人类外形相互映衬,形成难以言喻的冲击感。
贺柏落在另一辆车顶上,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慢慢站直身体,将长刀扛在肩上。
“小郁理,好久不见。”
他笑吟吟地看着郁理,语气轻快而随和,仿佛并非在讨伐异常,而是在街头偶遇许久未见的好友。
郁理神色平静“也没有很久吧”
“当然有。”贺柏面露遗憾,“久到连你吃掉一号的消息,我都是在会议上才得知。”
郁理“那可不是我的错。”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贺柏笑了笑,“只是感到很遗憾。”
“遗憾什么”郁理歪头,“遗憾没有赶在我吃掉一号之前杀了我吗”
“不,”贺柏深深地注视她,“遗憾我没有亲眼目睹你变成章鱼的瞬间。”
郁理能察觉到他在兴奋。
这家伙,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厮杀了。
郁理微微挑眉,正要开口,身旁的贺桐忽然扣住她的手。
“你不用遗憾。”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柏,尾音略微上扬,与贺柏的语调相差无几,“我已经帮你看过了。”
贺柏微移视线,似乎现在才发现他。
“看来你当晚也在现场”
贺桐勾起嘴角“特等席。”
郁理“”
她不确定这兄弟俩是不是在互呛,但她不得不承认,看着这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互相对望,的确是一种非常新奇且微妙的体验。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只不过这面镜子里映不出她的身影。
“不错啊。”贺柏笑了一声,“难怪小郁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原来是因为有你在。”
“怎么”贺桐讥诮地问,“你很嫉妒”
“我是欣慰。”贺柏用一种包容又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作为我的替代品,你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
郁理“”
不愧是双子,贺柏显然很清楚贺桐的雷点。
他话音刚落,贺桐的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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