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闻衡一时无言。
他咳嗽两声, 咽掉刚才嘴里流的血，然后才按住她的手。
“好了好了知道了。”
顾声的这个回答非常巧妙。
一方面回应了她为什么会亲自己，是因为觉得他快要死了。同时也巧妙的掩盖掉了自己可能知道闻衡是因为系统而痛的事实。
闻衡也从心底腾起的雀跃感中回神
她是不喜欢他的。
这个亲吻并不代表任何爱意, 只代表她的善良，不希望他去死。
闻衡垂下眼睛，轻咳着, 慢慢坐了起来。
顾声也反应过来自己灵机一动扯出的理由还挺能应付事的, 白皙小脸虽然还红着，但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
她假装不在意地拍了拍手, 道“你、你这身体回去检查检查吧动不动就流血，别是凝血功能有障碍。”
“好。”闻衡点了点头。
他在室内昏暗光线下看到顾声的脸，半晌后没忍住, 低声问“需要我负责吗”
顾声的耳尖又是一炸。
那个意外的亲吻再次被横亘在两人中间，顾声脸颊刚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恨不得给闻衡一脚。
“不用”顾声凶巴巴地吼他, “以后工资给高点就行了老板”
闻衡眼睫轻垂, 低笑一声“知道了。”
他很想负责。
可惜对方并不需要。
并且对顾声而言, 他的身份重点是老板，不是老公。
顾声吼完他就气冲冲地进了浴室, 把门关上自己自闭。
闻衡检查了一下热水器的水温, 然后才慢慢坐了回去。
从生死线上跑了一遭，现在回过神来, 他才有心思深究刚才脑海中发生的事。
生命被抽离竟然让他有莫名的熟悉感, 而触发这一切的, 是他想要进一步知道顾声对整个状况的了解，想要告诉她他所了解的系统的规则。
而后就像是撞上了某种禁制，在无形有形的碰撞中掉落的碎片, 模糊不清的脸和对话
不像是梦境。
像是某种过去。
趁着顾声在洗澡的时间，闻衡收拾掉现场的血迹，把被血脏掉的床单被罩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换上了房间里备用的，以免节目组的人以为他们这里变成了凶案现场。
收拾好一切，他走到宿舍窗户旁，俯瞰整个夜色中的校园。
他知道顾声暂时还不想和他聊这件他们可能都知道的事情，闻衡当然也并不会强迫她和自己坦白。他已经隐约察觉，更深一步的试探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而他直觉危险。
等顾声洗完出来，人已经平静了，只是被水蒸气蒸得脸还有些红。
两人假装没有发生过什么，各自洗漱好，躺下来睡觉。
明天录制就结束，他们启程回a市，要准备溯回，准备离婚事宜，各自的通告和工作生活还是如齿轮一样不停转动。
在夜色中闻衡思考了很久。
最后他才轻声开口“顾声，你还记得以前吗。”
顾声睁开眼“什么以前”
闻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种感觉。
明明顾声是后来出现的，明明她和以前那个“顾声“并不相同，但他莫名觉得自己看到的那些记忆里有她的身影。
如果他记不清的那些岁月，与她有关呢。
那他们还会分开吗。
顾声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可又觉得夜色中这氛围让人莫名心悸。
良久以后，才听到男人冰片质地的嗓音响起“没事快睡吧。”
顾声嘟囔两句，翻过身不理他了。
夜色一点点浓稠了，等身侧的呼吸变得绵长清浅，闻衡才轻轻翻身，在夜色中看着顾声的脸。
如果那是让人伤心的，在闻衡探究清楚之前，她的遗忘才是安全的。
只是冥冥中他有种感觉。
他们因为“系统”被连接在一起。
但他和她的故事，不止于此。
当晚闻衡和顾声的直播平台镜头被关，还是引发了闻声c粉的热烈讨论，同人作品继续爆发，不少被投稿到幸福超话，节目组都怕审核不通过。
当然，c粉们虽然激动，但没有人知道自己正主险些丧命，更并不知道自己的c们真的亲了一口。
大玻璃渣加大糖这一切只有c系统亲眼目睹，但它并没有发出太多声音。
节目组离开梧大之际，校园里的学生们都十分不舍。
毕竟这种在食堂排个队就能偶遇顶流的日子太难得了啊
所以录制的结尾还是有相当多的学生来围观。
导演也先是给梧大校园宣传了一波，然后放出下一期的预告“承蒙观众朋友们的喜爱，那么我们幸福四定律也即将迎来最后一期的拍摄了”
啊啊啊怎么就要结束了根本还没看够
可以再战五百期吗我的c才刚刚开始甜啊
除了晴天夫妇不在场，众嘉宾也是一脸感慨，深感这一路拍得不容易。
最后一期要是能悠闲地躺一躺，吹吹风，谈谈情，那一定是这档恋综的美好收尾。
然而导演脸上露出了一贯的鸡贼笑容“金秋九月，是收获的季节最后一期我们的主题田园牧歌式的爱情，四组夫妇们将来到xx省月灵山村，体验农忙，感受爱情”
众嘉宾“”
你就直说是去干活的不就完了吗
最后一期就不能轻轻松松秀恩爱吗
狗导演你炸了
导演直接无视了众人幽怨的眼神，知道观众们越苦越想看，越苦就越甜。
“本期的正片也将如期上线柚子台，届时会有完整预告，那么我们下期不见不散了哦”
顾声舒了口气，看看天。
校园趴就这样结束了，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再录最后一期，他们就要进组拍戏啦
顾声非常期待。
这次工作结束再回a市，闻衡和顾声都比之前还要忙。
除了离婚进度推进，顾声要准备溯回，和团队一起接洽黎霜服化的事，还要跑kt的线下活动，中间还安排了品牌直播，工作的劲头非常足。
闻衡当然不会阻止她，无论是作为她的丈夫，还是她的老板，闻衡都非常支持顾声的事业。
而自从咬舌自尽那一次痛感之后，系统消停了很久。
顾声想到上次那个解痛方式，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
“那下次要是再特殊次数，还会是什么特殊部位”
顾声想回忆一下之前特殊次数的时候闻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奈何痛感次数太多，几十次止痛下来，顾声能记得的只有闻衡吐血，流血，吐血，流血。
顾声“”
闻衡，好惨一男的。
系统回答道「宿主，痛点位置都是随机的，系统无法预测哦。」
顾声咬了咬嘴唇，“那你这个随机会不会有奇奇怪怪的痛”
要是位置诡异，还得部位相抵，那也太
她皱眉琢磨了片刻，然后突然脸爆红“不、不会还有什么胯下之痛吧”
系统好像已经有过了呢。
只不过被男主用bug卡掉了。
顾声“系统，我劝你做个人”
系统「好的宿主。」
系统「不过，您都亲过男主了，确定还要离婚吗。」
顾声拳头硬了“我那是人工呼吸”
再说当时是什么情况，系统难道还不清楚吗
但话说完，顾声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对于这个意外接触，系统的反应好像过于平淡。而且系统最近都没有鸡叫，似乎对嗑c不再那么上头。
顾声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记得系统几次震荡，提到了所谓“世界意识”，又在故障之后重新运行。
还有她心里模模糊糊却抓不住的一些感觉
顾声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细节，但系统并不会提醒她。
“离婚对我和闻衡都比较公平，”顾声说，“那离婚之后系统会解绑吗失去合法夫妻身份，匹配度会降低吧。”
系统却道「不，宿主。实际上您和男主的c匹配度，反而更高了。」
顾声一愣“为什么”
系统的声音堪称温和「有很多因素是我们无法探究的。但基于安全性考虑，系统建议您不要去触碰。因为后果无法预判。」
那些在系统之外的不稳定因素似乎是一把双刃剑。让c的绝美爱情更深刻，却来暗藏着无法探究的隐患。
顾声缩了缩脖子。
说得好邪乎的样子。
不过相比于深究这件事，对她而言手头的工作和未来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她对c系统道“那你就看着我俩离婚吧，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不会的，宿主。」系统说。
be，也是一种美学。
回a市之后，闻衡先回了一趟闻家。
在梧州时宋晴栀的那张照片，他需要从源头解决问题。
李牧泽正陪在闻岳松身边，给李家谈着某块地皮的价格。闻衡来的时候他隐约觉得不妙，正想笑着寒暄，就已经被闻衡打断。
闻衡冰冷且直接“我以为你能在阿姐的提醒下收起心思，但看来对你而言有些困难。”
李牧泽脸色一僵。
闻岳松眉头一皱，“这是闹什么”
李牧泽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很早前就已经被闻衡盯上，他僵笑道“阿衡，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和顾声离婚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闻衡神色睥睨，“如果再有一句散播出来的消息，或者任何一张照片，我不介意把你也送到公众视野里，让网友们狂欢。”
这一句信息量太重，李牧泽顿时就僵住了让网友们狂欢他知道自己和那些女明星的事那闻宛和闻岳松知不知道
李牧泽感受到闻岳松沉沉的视线，连忙弥补“阿衡，你误会我了，不是我想散播，你们离婚的消息也肯定会被网友们发现的”
“那是我和顾声的事，与你无关。”淡漠声音从自头顶降落下来，“另外，我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
李牧泽重重一震。
闻衡常年不在闻家，无心闻家家业，李牧泽从心底也和闻岳松一样觉得戏子无用。直到此刻，男人身上的锋芒向他透露半点，压迫感就已经让李牧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变成了跳梁小丑。
闻岳松看着闻衡，眼底反而流露出一些欣赏。
他朝李牧泽挥挥手，“行了，别惹他。”
李牧泽脸色青白，不仅本家的地皮没谈下来，他在闻岳松面前的形象也毁了大半，而闻衡只用了几句话而已
李牧泽滚了，闻衡也不多留。他朝闻岳松点了点头就要走。
闻岳松冷哼一声，又开始看长子不爽。
“着急回去干什么”
闻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回归家庭。”
闻岳松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马上离了婚，你就是光棍一个，还有什么家庭”
闻衡“”
他向来淡漠，倒是第一次被生父扎到心。
闻顾联姻即将结束，离婚事宜也正式提上日程。
就定在闻衡和顾声的恋综录制结束后，双方签订离婚协议，这样也可以降低对他们恋综录制工作的影响。
闻衡回家后顾声并不在家，她正在赶线下活动，人就在热搜上。
今天她盘了长发，五官明艳，绝美造型又鲨了一波，kt的当季主推也被带飞。
事业做得相当好。
闻衡只好给常岩打了电话，问顾声什么时候忙完。
顾声刚好在旁边，接了电话，“啊聊咱们俩的事我得晚上才能回去了。”
闻衡“嗯”了一声，听出她声调虽然向上，但已经有点微哑，顿时就不舍得再让她聊什么了。
“知道了，”闻衡嘱咐，“让助理去给你买咽喉片，多喝水。”
顾声“嗯嗯”两声“我去工作啦”
电话就被切断。
闻衡举着手机，微微出神。
不过顾声没法聊，有人能聊
隔天闻衡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大舅子走了进来。
顾松作为在离婚这件事情上最积极的人，已经帮顾声参谋好了离婚律师，并且帮她咨询了联姻情况下夫妻财产应该如何划分。
而且他近期工作更肝，连做几个项目从确定要离婚之后就开始疯狂给妹妹的娘家抬价，以保证顾声在离婚财产分割当中不会吃任何的亏。
等闻衡一去公司，顾松就代表顾家亲自到场，帮他妹详细聊离婚事宜。
但出乎意料的是，闻衡对他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意见，华庭价值半个亿的房子，地库的车子都可以给顾声，还有其他财产分割上顾松提的要求他也没有意见。
从婚后两人的财产所得来看，闻衡才是吃了大亏的人。
顾松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一时竟然都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这妹夫看着冰冰冷冷不是好东西，但竟然还挺厚道
闻衡对这些并不在意，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分开。
顾松咳咳两声，问“这离婚，你到底怎么想的”
那天两家吃饭，闻衡光咳嗽了，也没说什么话。
现在看着顶流影帝眉眼英俊得逼人，神色一贯高冷，顾松难得有了和闻衡交心的想法。
“可以结束，也可以开始。”
顾松卧槽，这什么意思
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闻衡并不打算在别人面前表达深情。
有很多事也并不能和外人解释。
只是他和顾声之间确实需要重新开始。
他不怕时间长。
一连几天，闻衡和顾声各自工作。只有半夜华庭的大门开关，昭示着两人又结束了努力工作的一天，恍惚间竟有种顶流夫妻日常的感觉。
一直到出发去录制幸福四定律最后一期前，闻衡也没有随机到痛感。
上次的咬舌自尽果然后劲够足，系统的冷静期也格外长。
“这次要准备什么吗”
顾声一直忙到今天，行李还是助理收拾的，她还没有细看。
“防护用具已经放你行李箱了。”闻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顾声头顶盖着毛巾，脸颊粉白素净，和在外的美艳女星形象完全不同。
闻衡看着，忍不住一招手，叫她过来。
“干嘛”顾声狐疑地走过去。
离得近了，她身上的沐浴液味萦绕在周围，两人身上的是同一款。
闻衡按着她头顶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不用”顾声晃了晃脑袋要躲。
“限时服务。”闻衡轻轻按住。
顾声“切”了一声，然后随他去了限时这个字眼让她感觉到了安全。
她想闻衡一定也接受了他们的婚姻即将结束这件事。
闻衡的指尖蹭过她柔软的发，心里在变软。
从梧州回来后，他一直试图再次想起那天震荡之中感受到的记忆，却只有零星碎片。
但闻衡也发现一些规律。当他试图去探究顾声，那种无形的东西就会开始震荡。
所以这奇怪的世界为什么会有系统，为什么会把他们捆绑在一起都还需要更多解释，但一定和眼前的人有关。
闻衡竟然觉得欣慰。
毛巾底下的脑袋拱了拱，声音不满“擦完了没”
闻衡低低应了声，然后拢着她的脑袋，忽然问“如果这次再疼怎么办。”
这是悄无声息的试探。
但顾声被他揉脑袋揉得正昏沉，下意识道“那也没办法”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微微顿住。
闻衡也微微一怔，恍惚间又想起了一些陈旧片段。
顾声自觉失言，赶紧扯过毛巾走人，“快睡吧明天还不知道睡在哪儿呢”
她跑回了房间，闻衡却还在怔怔站在原地。
他想起
在不知名的地点，不知道的时间。
女孩也曾在他面前垂着脑袋，叹气着靠过来，如此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