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圭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缓下来了,慢慢转头,望向龙椅上的英宗:“别怕……!”
这句话让英宗整个身子一震,是啊,他太需要安慰了,当年被囚禁在南宫,整日里最害怕的就是被处死,被莫名其妙毒死,被暗杀,整日生活在惊恐之中,惶惶不可终日。那时候的他,最想听到的安慰就是“别怕”。现在听到这句话,依旧让他感到心头一震温暖,即便已经离开南宫很长时间了,这种心理上的恐惧依旧深深烙在他的心灵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这跟自己同病相怜的皇叔,说道:“朕决定,让你重获自由。过上一个人应该有的日子。”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英宗扭头对魏公公说道:“传朕的旨意,将逆贼石亨的府邸,包括府上仆从所有财物,全部赏赐给皇叔朱文圭。不要安排任何看守了,让他自由的生活吧。”
魏公公很是吃惊,心想,这朱文圭是建文帝的儿子,五十五年前,就是你爷爷夺走了他爹的江山,现在把他放出去,你就不怕放虎归山,不怕他东山再起,夺了你的江山?
当下,魏公公冲疑片刻,陪笑说道:“圣上,这皇叔是……”
“朕知道他是谁,朕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没关系,他现在连一句完整的人话都说不清楚,你觉得他能当万民之君吗?”
“是是,老奴遵旨。”
冷静想想英宗不担心也是对的,毕竟已经过去五十多年,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到建文帝了,当年建文帝的拥戴者,也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老掉牙了,早就不再当权,就算这朱文圭登高振臂一呼,又有谁会摇旗呐喊跟着他造反?英宗也不再是昔日莽莽撞撞的少年君王了,他已经懂得如何掌控自己的皇权。
一旁的吴小丫欣喜地福礼道:“皇上圣明,皇叔无法回答,我替他谢谢你了。”
英宗听见吴小丫这么说,再看看一旁的陆铭,再看看魏公公,道:“大家都累了,你去给我们弄些吃食来。”魏公公自然了然,知道皇帝这是有话单独给陆铭和吴小丫说,便将手中的拂尘一挥,房间里的人一一退出,不一会,整个屋子就只有英宗皇帝和陆铭还有吴小丫三个人了。
吴小丫有些不安地看了英宗皇帝一眼,道:“皇上,您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陆大人吗?那小丫先行退下。”
她还不太习惯自称臣妾或是民女什么之类的,在她看来,英宗皇帝和自己就是忘年交的朋友,一起共过生死的朋友。
英宗皇帝自然也不会和她在意这样繁文缛节,在自己最窘迫最无助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小姑娘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的身边照顾自己,安慰自己,甚至拚了命的保护着自己,就算是自己回到了皇宫,她也不曾离去,而是一直住在自己那个被软禁的宫墙外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力所能及地帮助着自己。
英宗皇帝想到这些,不禁眼睛发涩,喉头发梗,他有些艰难地摆了摆手,微笑着看着吴小丫,柔声说道:“寡人有话给你们两个说,你们坐下吧,也累了一天了。我们三个人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吴小丫正要真的找个地方坐下,只听一旁的陆铭躬身道:“微臣不敢。”
吴小丫听到陆铭这么一说,立刻停下了脚步,重新站在了他的身边,也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
英宗皇帝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就和当初被软禁在南苑时候那样只求活着就好的安於世事的样子,道:“好了,好了,若是你们两个这样杵在这里,寡人也无心和你们说话吃饭,你们可是知道,寡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想和人在一起坐着吃饭说话了?”
陆铭看了看英宗皇帝,心中虽有不忍,但也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依旧恭敬道:“微臣实在不敢,请皇帝恕罪。”
半晌英宗皇帝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顿时有些诡异的气氛,吴小丫之前轻松愉悦的心情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偷眼看了看陆铭,见他一脸肃然地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不敢抬头看皇帝了。
终於只听英宗皇帝轻叹一声,道:“难得你这样,是个知进退的明白人,明明为了救寡人和皇后,之后又救了皇叔,应属头功,然,你并没有居功自傲,反而更加谦卑有度,年纪轻轻已然懂得这些道理,实在难得。”
陆铭听到这里,心里终於一松,心想你这个老头子果然还有后招等着我,若我之前要是得意了,岂不是这会儿正中了你的阴招?
陆铭依旧一副恭顺谦和的模样,道:“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微臣实在不敢居功。”
英宗皇帝似乎更加高兴了,声音也高了一些,道:“哈哈,知道进退是好事,但是不要在寡人面前太过拘谨,这样君臣之间反而生分无趣了。你和小丫到底还是寡人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