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亲自斟酒,端起来对陆铭说道:“兄弟,咱们好些日子没在一起喝酒了,你们家出事之前我就边塞巡防去了,前些日子才回来。你在刑场上周身燃火却没有被烧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十分的惊叹。我相信你爹的案子是冤案,第一杯,先预祝你爹的冤案能够平反昭雪,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
说着,将那杯酒倒在了桌子旁的地上。
陆铭谢过,也将杯中酒徐徐地撒在地上。
石亨又斟满两碗酒:“从前线探马来报,蒙古大军的前锋离京城只有一日的路程了,所以预计最快明天下午能到。於谦已经下令各部兵马,明日凌晨务必进入指定的地域列阵等待,与敌决一死战。”
“届时城门将关闭,城内不留一兵一卒和任何一位有品级的官员。锦衣卫将在城中巡视,一旦发现有兵士和官员,对兵士,立刻斩首,对官员,抓入诏狱治罪。明天也就是我们见分晓的时候,能不能活着见到后天早上的太阳,就看明天运气怎么样了。”
说着,一仰脖,将一大碗酒都灌到了肚子里。
陆铭也喝干了一碗酒,说道:“你身经百战,难道还怕打仗吗?”
“怕!当然怕!每一场大战之前我都怕的要死。真的不骗你。我经常做噩梦,梦到我在战场上被砍成肉泥,惊醒之后一身冷汗,连枕头都湿了。只有在真正打起来了,我才不会害怕,因为那时害怕了没有用,只有拚死杀敌,杀掉对方自己才能活下来。”
“所以现在你问我怕不怕?我不瞒兄弟你,我的确怕的要死。你摸摸我的后背,全都是冷汗。从现在开始,到见到蒙古兵之前,我的脚实际上一直都会发抖,真的。”
陆铭笑笑:“如果我在你这个位置上,我也会像你一样害怕的。贪生怕死其实是人的自然本性,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德性,蝼蚁尚且贪生嘛,这跟品德没有关系,哪一个人不希望自己活着?所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呀,我也觉得,所以跟你说了。不过今天我特别害怕,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分给我的这些兵士,老弱病残且不说,只有区区三千人。比起北边的德胜门和安定门,我的人少的可怜。於谦把主力都布置在北边的两个城,一个德胜门,由他率军,安定门由我伯父率领,所有青壮年全部布置在他们这两个门,其他的城门的兵士都是老弱病残,而且数量少的可怜。”
陆铭点头道:“这样部署兵力是对的,因为蒙古军一直很骄傲,他们又是骑兵,我们是步兵,两军对垒用骑兵杀步兵,本来就占有绝对优势,所以既然我军摆出主力决战的架势,蒙古军不会避让,只会冲上来与我军主力决战。这样就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目的了。”
石彪点头:“话是这么说,於谦也是这样解释的,但是,我跟蒙古军打仗打了很多次,蒙古人很狡猾的,如果这一次他们不跟正面的主力决战,转而攻击两翼,那时我的死期就到了!靠着我手里这三千游兵散勇,老弱病残,如何能抵敌数万蒙古铁骑?就是让我长上三头六臂也是无济於事呀!所以,你说我能不害怕吗?”
陆铭道:“你以前有没有以少打多过?”
“有是有,但相差都不大,毕竟我们大明军队人数从来都是远远超过蒙古军的,可是,我从来没有用这么少的兵力去打这么多的敌人啊。而且还都是些老弱病残。这简直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去跟一个精壮汉子打架,我这不是找死吗?整个一鸡蛋碰石头!”
说到这,石彪又长叹一声:“罢了,不说了。喝酒!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只要兄弟你好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当武将的,不就是战死沙场的命吗?”
嘴中胡言乱语说着,拿着酒又连喝了好几杯。
陆铭淡淡道:“行了,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吧?有话明说,咱们兄弟不用拐弯抹角。”
石彪一听不由大喜。他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没想到陆铭如此聪明,居然猜到了。又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这个实在难以启齿。对了,你怎知道我有事求你帮忙?”